38.

“我也不算是不婚主义者吧，只不过我不想将就，要结婚的话一定要挑个最好的。”我说。

“嗯我知道，然后你喜欢的对象在另一个次元对吧。”小姑娘从善如流地接道。

“然也。”我从善如流地答复。

婚礼的前一天，原先一直轻松淡定的小姑娘终于出现了婚前忧郁，于是她就把姐妹们叫来缓解压力，办了一个睡衣PARTY。

我好久没和女孩子们一起聊天了，所以兴致还挺高。之前的几年，工作环境里没有什么人类女性——甚至说是女性，我和治愈神即便是心友，和女神大人们的接触也不算多。

不过，无论是女孩还是女神，聚在一起聊的话题也就那么几个吧。

“我万分理解你们的心情。”小姑娘说，“在场的似乎除了我都是单身狗吧。”

这句话换来所有人的白眼。

“并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啦。”小姑娘摆摆手，“说不定哪天符合你们心意的人就会突破次元壁找到你们呢？不要在做之前就确定自己不可能嘛，一切皆有可能。”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一拳砸开墙壁从窟窿里探出身子的画面——醒醒。

小姑娘又说：“比如说艾利吧，她之前也是信不过男人，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的，但是最近，她就找到了她的孤狼先生。”

“噗——咳咳咳咳！”被点名的艾利一口啤酒呛在喉咙里，她红着脸连连摇手道：“我不是，我没有！八字还没一撇呢！”

“靠！艾利你个叛徒！”我抄起一根伊斯烧甩她脸上。

小姑娘看着打成一团的我们不住地笑，她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聊起了她的恋爱：“其实我之前也没想到要自己会结婚的，所以说FLAG不要轻易竖啊。”

她的话勾起了我们的八卦心，于是我们放下彼此的领子，围在她身边听她继续说。

“那时我和他出去旅行，在路上遇到了以太风，他把珍贵的温戴尔披风让给了我。”

“天哪……”我们纷纷捂住嘴。

以太风会引起以太病，而以太病是类似于癌症的一种疾病。

温戴尔披风可以阻止以太风的侵蚀，但是非常宝贵，市价也是不菲，哪怕是家财万贯的贵族也没有几件。

在这种天气将披风转让给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沉浸在回忆里的小姑娘目光闪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风中越来越虚弱，我握着他的手，除了通过哭声把他的意识强行留住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时候我就和他说——如果这次他挺过来了，我就和他回老家结婚。”

“然后他就挺过来啦。”小姑娘吐了吐舌，脸上幸福的光彩闪瞎了我们的眼，“再然后我们就回来结婚啦。”

“哦————”我们齐刷刷地鼓起掌。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我由衷地赞叹道，“勇于在这个对情侣充满恶意的世界里竖起FLAG而且还HE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奇迹。”

小姑娘闻言甜甜一笑。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因为第二天就是婚礼，睡衣派对并没有持续到很晚。我们把零食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就乱糟糟地躺在了一起。

先前有些慌神的小姑娘一碰枕头就睡着了，而我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头昏昏沉沉的，就是睡不着。（我的酒量真的不能算好）

我闭着眼睛，思绪不受控制地快速从我的脑海中划过。

迷迷糊糊间，我想起他展开翅膀包住我免挡风的样子。

我想起他带我走过整块大陆，讲解周边每一个细节的样子。

想起他为了督促我学习而勉为其难答应我各种稀奇古怪的条件的样子。

迷迷糊糊间，我想起来，我好像也和某人说过——“我要回老家结婚。”

39.

今夜无星无月，天空被云层包裹。

“明天可能会下雨吧。”神仆猜测。

“哼，明日定是暴雨。”耳边传来了元素神大人的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神仆的错觉，他觉得元素神大人似乎特别希望明天的天气很糟糕。

艾温小姐的机关已经拆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天就能进入帕罗米亚王城。

——所以元素神大人是想在暴风骤雨之中与艾温小姐相会吗？

神仆歪头思索。

大人是想通过天气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吗？

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情趣？

神仆不明白他们家大人在想什么，说实话，他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

他偏头看去，只见元素神大人躺在半空，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大人看着纸片，眉头又开始跳起了舞——他俨然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是艾温小姐留下的辞职书。

也是让元素神大人看了之后气得直接把四周蒸发掉的小纸片。

没人知道这上面具体写了些什么。

元素神大人毁了周围的一切，却将这张让他暴怒的源头留下，还不时拿出来翻看，神仆想这不只是因为元素神大人想锻炼自己的承受能力——也因为这是艾温小姐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艾温小姐离开之前，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便统统销毁了。

所以，元素神大人只能拿着象征着艾温小姐和他决裂的纸片睹物思人。

这么一想，又觉得艾温小姐有些狠心，元素神大人有些可怜了。

无论如何，神仆还是希望元素神大人和艾温小姐能够冰释前嫌。

要和好的话，当然还是要蓝天白云衬托的。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神仆暗自祈祷。

40.

“不行，还是看不清楚！艾温到底在辞职书上写了什么啊！”狱锤了锤她的探测机，“可恶，我好在意啊！”

“指责元素神大人是个渣男？”死鱼眼神仆大逆不道地说道，“爱情骗子，脚踏两条船的混蛋？”

“……你真的是他的神仆吗？”

“呼哈哈哈哈哈哈——毕竟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事实就是如此嘛！”欧巴德斯笑得没心没肺。

“……”

原本在知道狗血真相的那一刻都没有挤出多少同情心的狱，现在开始同情起某人来了。

41

*

“感谢神，今天是个好天气。”

小姑娘在窗口前吹了会风，转过身来向我们鞠躬：“今天的婚礼就麻烦你们了。”

*

元素神大人将最后一个机关放进自己的空间里时，已是下午。

他快步走入了王城，仔细追踪着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他注意到了王城内别样的氛围。

“今天有人结婚啦。”面包店店长说道，“貌似身份还不低的样子，城里那些有点本事的糕点师全被叫走了。”

“……在何处？”他的声音低得吓人。

“在、在那边……”店长指了个方向，“不过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

然而店长的话还没说完，来人已经没了踪影。

神仆跟着元素神大人在城里快速穿梭，他虽满腹疑问，但元素神大人阴沉的脸色让他不敢开口。

——糕点？

元素神大人的确是很喜欢吃甜食（这是他刻意隐瞒但全神域皆知的事实），但眼下应该不是去吃甜食的时候吧……

*

小姑娘的婚礼办得还挺大，而且还有不少余兴节目，这替身新娘也是其中一个环节。

替身新娘顾名思义就是几个伴娘和新娘一起遮住脸，打扮得一样，然后让新郎在这些姑娘里把新娘子找出来的活动。

所以伴娘的人选不是随便决定的，她们必须和新娘子的体型相近。

或许是为了防止认错之后产生尴尬，这个环节一般都是彼此酒过三巡之后再开始，这样如果新郎真的抓错了新娘子，也好有“醉酒之后头脑混乱”这个台阶下。

嗯，可以说是非常体贴了。

我与小姑娘套上一样的新娘礼服，盖上头纱。

从头纱的间隙向镜子里望去，我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面对面地站着。

现在已经是餐会的后期，我也被灌了不少酒，所以头脑或许也不是很清醒了——我竟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我曾经也变得和某个人一模一样……

然后我……

*

“所以到头来，都是她。”狱对着那片消失的空间自言自语，“艾温那个笨蛋，居然愿意当一个纪的替身。”

*

我们在一片起哄声之中登上了舞台。

新郎被要求站在中间，而我们则在他周围，除了肢体接触和发出声音以外，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在每个人都于新郎面前展示过自己之后，我们背靠着新郎站成了一排。

接下来，就轮到新郎选出他的新娘子了。

*

“艾温姑娘那时候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实体，连她的存在都很模糊——她甚至不能说是世间人、事、物的任何一种。”大地神语调难得的平稳，“是欧帝娜收留了她然后拯救了她。”他的语气好像在说：真不亏是欧帝娜啊。

“为了让艾温小姐熟悉、感受这个世界，欧蒂娜大人偶尔会把自己的形体、气息和名字借给艾温小姐。”神仆继续说道，“所以，她们俩与其说是替身或者复制体，更不如说是本身一分为二。”

“但，如果当时正如你们所说，欧帝娜的情绪和状态会有截然不同的两面的话，旁人都会发现不对吧？”狱问道，“你们神主大人不是说法力无边，无比熟悉这个世界吗？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呢？”

“元素神大人之所以对世界熟悉是因为他能看到万物的本身——就比如说气息。”神仆回答，“世间每种‘东西’都有代表其自身唯一性的‘键’。好比你们辨识人类时会使用的DNA和指纹。”

“艾温小姐的气息是欧帝娜大人借给她的，所以元素神大人感受到的仍然是欧帝娜大人的气息，何况，欧帝娜大人也否认了自己有双胞胎或者复制体这一说。”

“原来如此。”狱了然。

正常情况下，即使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但在指纹和DNA相同的情况下，人们还是会认为是这个人精神出了问题，而不是突然间又多出了一个。

元素神大人太过自信且依赖于自己的能力，所以反而无法将极端反常的两人辨认出来。

“还真是阴沟里翻船。”狱唏嘘，“你们元素神大人知道真相的时候那个表情是不是特别精彩？”

*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到达了至高点，人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迟迟没有等到新郎的“翻牌”，面对着阴影的替身新娘们各自交换了几个眼神，看来我们的表演成功难住了新郎。

*

“我觉得，最认为这件事不可思议的，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的就是元素神大人了。”神仆并未正面回答狱的问题，“他与成为人类的艾温小姐相遇也只是机缘巧合，一开始他仍然没有认出来。”

可即便如此，元素神大人还是喜欢上了艾温小姐，然后便陷入了纠结。

“失忆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狱总结道。

*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看来新郎终于下了决定。

我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新郎的脚步声。

*

没人知道元素神大人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是什么表情，他或许自己也非常混乱吧，但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深刻。

“他不能再失去艾温小姐了。”神仆说道。

*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新郎的脚步声有点奇怪——怎么个奇怪呢，嗯……让我心里感到一阵害怕……额？害怕？

*

“好在吾友找到了特别的寻找小姑娘的方法。”欧巴德斯笑道，“那是比气息、灵魂更加深邃的东西。”

*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我逐渐听见大大小小的吸气声——那不像是带着喜悦的期待，反而有点恐惧……莫非，新郎认错了人？

*

元素神神殿在大地神的帮助之下快速修复。

破碎的神殿可以修复，蒸发的空间可以找到替代，但有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元素神大人是不会让艾温小姐顺利离开的。”神仆说道。

“聪明的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第二次。”

*

看起来真的是新郎认错人了，因为这脚步声是对着我来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可不想让我和小姑娘刚刚开出的友谊小船就这么被狗血误会给弄翻了。

正在我思考该怎么给新郎提示的时候，我的肩膀被按住了。

接着，我的手臂也被抓住，新郎将我拉过身的动作绝对不算温柔。

*

神仆注视着远方：“所以元素神大人他一定——”

*

“你认错人——”

看清抓住我的人后，我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我大概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吾并未认错。”

我所看到的那个人，有些粗暴地将我拉到他的身前。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灯光，平时打理妥帖的红发有些杂乱，他的脸色较往常更加苍白，但在背光的暗处，他的眼睛仍然闪闪发亮，仿佛燃烧着的宝石。

“终于找到你了，”他定定地看着我，“艾温。”